界从没有这样近过,她能清晰看到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。
她看到艳冠后宫亲切爱笑的武惠妃,私下里用皮鞭抽打宫女;看到古板的太监,转身收受外臣的金银钱财;看到胆小的胖厨娘,背地里在厨房偷吃红烧rou。说起来,那次厨房里还有一头待宰的乳猪,厨娘根本没看到她,可乳猪却警觉地乱动叫起来,绿豆小眼仿佛能看到她——很奇怪,动物比人在某些方面要敏锐得多,是因为人更多地依赖于眼睛所见的表象吧。那,人和猪到底谁更聪明?雪天也不知道。
她只知道,宫里有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,也有太多如待宰猪羊般,身不由己的命运。
宫中的夜晚,繁星那么明亮,黑丝缎般的天空静静低垂。有时雪天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星。故乡的星空比长安还要深邃广袤,丰沛的草木气息充盈在鼻端,好闻的味道就像是一首诗;兔子和野猪在草原上乱窜奔跑,没有这样严整的阶梯。
许多个夜晚,雪天还试着去找一个人,一个穿着青色常服的青年。可偌大的宫中,无数个日夜,她却找不到他。
二
直到又一个冬天到来,大雪纷飞,阶前一片雪白。
雪天在殿前掌灯,沐浴新汤的陛下与身边的人说了句:“天太冷,朕就不去议事殿了,让张爱卿过来,朕在这儿见他。”
雪天顿时有点好奇。常听宫女们说宰相张九龄是令长安春色也黯淡的美男子,是让陛下也头疼的直臣,那,究竟是怎样的人?
不一会儿,只听太监传话:“张相公来了。”
雪天悄悄抬起头,突然呆立在原地。怎么可能……?是他!来人侧脸净如清泉,神色静若深渊,一身宽大的紫色衣袍装饰着凤纹,腰间挂着鱼带金饰,一双玉管般修长的手,让奢华朝服也兀自清绝起来。
那人却没有注意到她,从容迈入殿中,朝陛下行礼。陛下笑了笑,就坐在池水中和他说黄河兴修水利之事。
君臣二人说的是国家大事,民生社稷,雪天听不懂,她也不敢盯着那人看,却止不住心乱如麻,他……不记得她了?
不知过了多久,灯烛也添了几回,只听陛下说:“爱卿,天寒雪冷,你也下来汤池中泡一泡。”
陛下的声音颇有兴致,那人的声音却清淡如泉:“臣不冷。”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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